我们管自己叫“炮灰”,真的,一点儿不掺假。迷龙那东北佬力气大,能扛能打,心里头揣着冻硬了的乡愁;不辣总嬉皮笑脸,那是苦水里泡出来的豁达;兽医郝老头儿,他是个好人,可他救不了命,只能眼睁睁送我们一个个走。我们啥都缺,缺枪缺弹缺吃的,最缺的,是魂儿。
后来,来了个假团长,龙文章。
这人像个跳大神的,脏兮兮,神神叨叨,满嘴跑火车。可他眼睛里有一团火,能把我们这些湿透了的烂柴火点着。他说我们不该是炮灰,他说“我想让事情是它本来该有的样子”。
该有的样子?啥样子?军人该守着国土,汉子该挺直腰杆,中国人不该让日本人撵得满山跑!就这个妖孽,他用他那套歪理,用他那条命,硬是把我们这群烂人,重新捏成了人形。
我们成了川军团,是他的团。
南天门,那是我们所有人的一道坎,一道鬼门关。你见过树杈上挂着的肠子吗?你听过弟兄们临死前喊娘的声音吗?我们都见过,都听过。一千座坟对着怒江,我们在那地底下的树堡里,守了三十八天,不是三十八个小时,是三十八天!吃喝拉撒都在死人堆里,子弹打光了就用牙咬……
最后我们赢了,可我的团长,他差点儿就没了。他替我们所有人,把该扛的,不该扛的,都扛在了自己身上。他总说自己是招魂的,可他招回来的,是我们这帮子烂人早就丢了的玩意儿,血性。
所以啊,你别光看我们打过的那些仗,你得看我们这群人,是怎么从一个“烂”字里头,重新活出个人样儿的。我的团长,他教会我的,不光是咋放枪,咋拼命。他让我明白,命可以丢,但魂,不能丢。
这,就是我的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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